《龙应台:智慧与温柔的交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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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水的街头,阳光斜照着窄巷里这间零乱的花铺。回教徒和犹太人在彼此屠杀,衣索匹亚的老弱妇孺在一个接一个地饿死,纽约华尔街的证券市场挤满了表情紧张的人——我,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,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,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地把那个蝴蝶结扎好,用他五岁的手指。
现在这个男人当然完全地属于你,做妻子的你;但是他的过去却属于我,做母亲的我。
幸福就是,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。幸福就是,寻常的人儿依旧。幸福就是,早上挥手说“再见”的人,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,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,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。
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,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:你跌倒时,怎么跌得有尊严;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,怎么清洗伤口、怎么包扎;你一头栽下时,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,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;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,怎么收拾?

2
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地过去了,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。是的,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。你说,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。是的,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,甚至眼泪也不是。
贫穷的记忆,在事过境迁之后,像黑白片一样,可能产生一种烟尘朦胧的美感,转化为辛酸而甜美的回忆。
奢侈,到底是一种被物质撑得过饱的漠视,还是把一切都看的都理所当然的无聊?
华安爸爸说,很骄傲地,"别忘记,我是世界上第一个抱他的人。"能够这样见证宇宙的蕴吐,能够这样拥抱鲜活的生命,是多厚的恩泽啊!却有男人推拒这样的特权。

3
我坐在风暴中心,四周却一片寂静,这是寂寞的感觉,像沙尘暴的漫天黑沙,以鬼魅的速度,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。
生命败坏的过程,其实就是走向失去。于是,所谓以智慧面对败坏,就是你面对老和死的态度了。
文字之所以有力量将不同世界的人牵引在一起,是因为不管他们经过了什么看见了什么,在心的最深处,他们有一样的害怕与追求、相似的幻灭与梦想,午夜低回时有一样的叹息。我们毕竟在同一条历史的长廊里,或前或后;鲜花释出清香,像丝带缭绕。
脚踏车经过一片花开满地的平野,将车往草地上一倒,就坐下来,蒲公英年年都有,孩子那样幼小却只有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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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在天地之间终究是无所凭依的孤独,你真能面对生老病死,就真的明白,在这世间,没有什么可以附着依托。
我知道他爱我,但是,爱,不等于喜欢,爱,不等于认识。爱,其实是很多不喜欢、不认识、不沟通的借口。因为有爱,所以正常的沟通仿佛可以不必了。
我用第七缕阳光去想念你。但是你却握不住。我用被氧化的旧时光去记寻你。但是你却看不到。那被思念举得老高的向日葵。在追随着她的挚爱。而我,只得目送你的存在。
对于行路的我而言,曾经相信,曾经不相信,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。但是面对时间,你会发现,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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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福就是,寻常人儿依旧。在晚餐的灯下,一样的人坐在一样的位子上,讲一样的话题。年少的仍旧叽叽喳喳谈自己的学校,年老的仍旧唠唠叨叨谈自己的假牙。厨房里一样传来煎鱼的香味,客厅里一样响着聒噪的电视新闻。
我想有一个家,家前有土,土上可种植丝瓜,丝瓜可沿竿而爬,迎光开出几朵黄花,花谢结果,垒累棚上。我就坐在那土地上,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,慢看…
一件事情的毕业,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。”人生就是如此,你以为已经从一个漩涡逃离,其实另外一个漩涡就在你的脚下。用力蹬一脚,就进去了。所以,不需要对生活太用力,心会带着我们去该去的地方。
譬如李叔同圆寂前最后的手书:“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,执象而求,咫尺千里。问余何适,廓尔忘言,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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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,而是承受他们追逐的目光,承受他们不舍的,不放心的,满眼的目送。最后才渐渐明白,这个世界上,再也没有任何人,可以像父母一样,爱我如生命。
思想需要经验的积累,灵感需要孤独的沉淀,最细致的体验需要最宁静透彻的观照。
曾经相信过海枯石烂作为永恒不灭的表征,后来知道,原来海其实很容易枯,石,原来很容易烂。雨水,很可能不再来,沧海,不会再成桑田。原来,自己脚下所踩的地球,很容易被毁灭。海枯石烂的永恒,原来不存在。
他好像在听一个不可及的梦想,又仿佛在夜行暗路上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,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,带点不可思议的向往与情怯是啊,太湖边,柳树下,线装书。。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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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需要的伴侣,最好是能够和你并肩立在船头,浅斟低唱两岸风光,同时更能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。换句话说,最好她本身不是你必须应付的惊涛骇浪。
在人生的行旅踽踽前行,一路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或者牵手终身,或者擦身而过,或者共行一段,或者惊鸿一瞥。大多数的人,像传真纸上的黑墨一样,当时鲜明,后来惘然,墨迹再浓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灭。有些人,即使是吉光片羽的交会,却纳入了记忆的盒子。盒子在岁月里尘封,但并不消失。它只是等待,等待你有一天不小心碰倒了盒子,里头的东西,所有你以为早已忘怀了的东西,撒了出来,清清楚楚在眼前,消失的竟然是时间。
人生中一个决定牵动另一个决定,一个偶然注定另一个偶然,因此偶然从来不是偶然,一条路势必走向下一条路,回不了头。
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,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:你跌倒时,怎么跌得有尊严;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,怎么清洗伤口、怎么包扎;你痛得无法忍受时,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;你一头栽下时,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,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;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,怎么收拾?